七分藍(十七) 刀片頭

　　刀片頭之所以得到這個名銜，全賴於他刻意把前擺的頭髮燙得鋒鋒利利，齊齊整整的，像在頭前方拋出一大片硬硬直直的刀片！曾有人說有次看到一只蒼蠅胡亂的飛，看見刀片頭，便不知好歹的飛了過去，隨即蒼蠅的下身跌落在刀片頭的前額上，在刀片的大陰影下還是清澈可見那一半死體，切口齊齊。
　　刀片頭：以往我的髮型並沒什麼特別，普通男子，普通長度，普通型態；後來，自覺它不像我，我是強烈的、具攻擊性的那類型人⋯就算你本身是這樣的人是不足夠的，你還要直截去告訴人你是這麼樣的！於是我頭，頂上一片刀！
　　刀片頭女友：我喜歡他具有男子氣慨的髮型，堅硬、危險、刺激⋯他是一枚炸彈。記得有次我看著他的刀片頭，彷彿看到一個身穿三點式泳衣的女郎在他像大海大浪的頭上滑浪⋯在烈日下它可擋去太陽光，陰天大雨又可是個很牢固的簷！
　　但似乎刀片頭的家人卻不大欣賞他這個模樣：它佔去了我們狹小單位的大半空間，我們也曾多番對他說，但他不理會，不去聽，刀片只會越梳越大⋯割破家中不少家具！
　　刀片頭：究竟我應下應該釋放自己？
　　刀片頭女友：我很氣憤！⋯也對他十分失望！他是我的男朋友，當然我會把他介紹給我的女友們認識。但有一次我遲到，當我抵達餐之時，我竟發現女友們的臉都給他割傷了，女人臉上現出尷尬神色⋯我們吵了一大頓！她怎可能背著我⋯我不知他是不是過的熱情⋯但男女總有別吧。
　　刀片頭弟弟：他總是幫倒忙，今趟我不想再給他拆散我和Fanny了⋯我沒法子，有次我給他造了一個保護罩，他一手就摔破了！我們有何法子？
　　刀片頭站在髮型屋前，徘徊了半句鐘，也跨不進去，他不想去投降，去承認自己的不是，不想被剪刀剪去自己，為何所有人也要去針對自己？自己真的錯了嗎？沒答案。於是他買了一頂大帽子蓋著它，但這事情只可維持兩天半，那天下午送了女友回家，他發狂的奔去海邊大叫大喊，跟海浪鬥，海水弄濕了頭髮，濕了的髮一爪爪的，他不停的搖動頭，一片片的刀四周飛舞，割傷自己，沙石在飛，刀片註定越生越大。
　　乘升降機，刀片頭要站在最後，不然必定容不下他，在大刀子下升降機變得暗暗的，其他乘客縮著身子，額頭冒汗。這下子，要遷出家是自然發生的事，刀片頭索性搬到偏僻的郊外去也。
　　刀片頭的老朋友：住在郊外也不錯哩。也不算太遠，只是車程長些吧，有時候我也會去探望他。有一次，我心真的有點害怕，那時他的刀頭也著實很大很大，我跟他談話要坐得遠遠的，隔有十呎之遙，又怕他動一動便把我剖開，談起話來有點奇怪的，我看見他口還在說話，雙眼卻已流起淚來⋯我心也酸起來。
　　沒見面大概有三星期，女友找他去，手中拿著二人的合照，不發一語的揚起手中的照片，往刀片一放，輕細滑下，二人分開。
　　就在這年的農曆新年前的一天，刀片頭托著碩大的刀片，跑到鄉間的肉販前：快給我砍去這片刀！快，我請求你。
　　肉販看著刀片頭，呆了。

**原刊載於11年前的號外雜誌，寫於1996年1月。